基希讷乌

翻译梅列日科夫斯基七个谦卑者一二

发布时间:2020/10/31 10:00:44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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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标集:论俄国知识阶层文集》(Вехи.Сборникстатейорусскойинтеллигенции)是俄国二十世纪伊始知识界最为重要、最有分量,也是最广为人知的一册文集。其中收录了七篇文章,分别由七名哲学家撰写:米·奥·赫尔申宗(《创造的自我意识》)、尼·阿·别尔嘉耶夫(《哲学的真理与知识阶层的现实》)、谢·尼·布尔加科夫(《英雄主义与自我牺牲》)、博·阿·基斯嘉科夫斯基(《保卫法律》)、彼·别·司徒卢威(《知识阶层与革命》)、谢·柳·弗兰克(《虚无主义伦理学》)、阿·索·伊斯科耶夫(《论青年知识分子》)。

年前后对于俄罗斯是一个敏感的时间。年的革命并没有解决任何根本性的社会矛盾,俄罗斯仍旧被五花八门的思想流派和政治党派拉扯着,没有人能从中获得彻底的胜利。整个知识界又陷入了泥沼。这时,在知识界十分具有影响力的政论家、文艺学家、哲学家赫尔申宗向各路思想家及哲学家——其中大多也曾参与过其之前组织出版的另一本哲学论集《唯心主义问题》——发出邀请,最后于年3月编成了这么一本小册子。这本论集体量虽小,然而一经出版,在整个俄国知识界乃至整个俄国社会引发了剧烈的轰动:一年内4次再版,总印数高达册,同时,社会各界涌现的各类有关刊文、评论及其它各种形式的回应,竟多达余种。“时代的旗帜”——这是时人对《路标集》的称呼。

然而,这本论集得到的并不全是赞美,或者说恰恰相反,批评它的呼声要远大于支持它的呼声,其中的原因在于这本册子的主张。赫尔申宗在《路标集》的序言(云南人民出版社的版本似乎遗漏了序言部分,之后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将序言译出)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过去俄国知识分子在公共领域所遭受的种种挫折皆源于他们过分追求外在的公共生活,而忽略了内在的精神生活。赫尔申宗声称,他们七个人在本书中以“焦灼般的担忧”之情发出的警告并不新鲜,是从恰达耶夫直到索洛维约夫、托尔斯泰的几代思想家们早就重复过的。因此,号召知识分子重新审视自己,并从内在的方面出发,重新把握俄罗斯未来的命脉——这就是本书的主旨。

《路标集》——在支持者们看来是合宜的节制,在反对者们看来却是懦弱的退缩。恰如其名,诸多路标并不指向同一个目的地,它们只是一个参照物,哪怕到最后它们也并没有如愿完成自己的意志,也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迷思。

此篇译文为梅列日科夫斯基于年5月9日发表的一篇针对《路标集》的批评,收录于年版《梅列日科夫斯基全集》中的第十五卷《重病的俄罗斯》(大概因为版本缘故,此书的中译本似乎没有将此文译出)。后续我可能还将翻译罗赞诺夫与弗兰克针对此文的回应。

七个谦卑者

要说出与亲近好友有关的苦涩真相总是十分困难的。《路标集》的参与者中间有一些人与我关系十分亲密[1]。假如我终究决定要说出真相,那么一定是因为这与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有关:不忘记所有私事。然而,至少从我的角度看来,这件私事是不会改变的——尊重所有人,而不仅仅只尊重某些人。

评价他们的同时,我也在评价过去的自己:毕竟我也曾几乎站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凭着自身的体悟,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诱惑在把他们往那吸引。当我在敲打他们的时候,我也在敲打着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但愿他们原谅我,也不要认为我是在用这些话为一剂苦药裹上糖衣——再一次凭着自身的体悟,我也知道苦药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变甜的。但是,它的苦涩或许会是救命良方。

一伙高大的汉子正将一匹瘦小的老驮马套进高大的车厢。“‘都上车吧,我准把大伙儿送到家。它准会飞跑起来的!’‘恐怕它有十年没跑过了。’‘要跑起来啦!’‘别心疼,兄弟们,都拿起鞭子,准备好!’‘就是了,抽吧!’”当你阅读《路标集》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拉斯柯尔尼科夫的这个梦[2]:车厢是俄罗斯,而那匹老驮马就是俄罗斯的知识分子们。“民粹反智主义”[3],由别尔嘉耶夫开始抽打。“宗派主义暴行”,弗兰克在一旁附和。“社会性的歇斯底里”,布尔加科夫往下接道。基斯嘉科夫斯基:“法治观的残缺”。司徒卢威:“毫无底线的轻率”。赫尔申宗:“恐慌的羊群……一群病人”。伊斯科耶夫:“手淫……七岁开始的性生活”。赫尔申宗:“肮脏、赤贫、混乱……实实在在的一片荒凉”。忽然,老驮马尥了一下蹶子,俄国知识分子们就确信,它有着净化一切的火焰[4]——解放。于是他们不再用鞭子,而是开始用车辕打它。布尔加科夫:“英雄主义的伪善……自我成神论”。弗兰克:“双重标准……流氓般的施虐癖”。伊斯科耶夫:“谋杀,抢劫,盗窃,种种的淫靡与教唆”。赫尔申宗:“长着人形的怪物”。布尔加科夫:“魔鬼的军团”。可老驮马还没死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抽搐着,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结果到了最后,人们又在它身上加了一根铁棍。我们,俄罗斯的知识分子们,“不仅不应该梦想与群众融合在一起,还应该害怕他们甚于当局的一切刑罚,并且应该祝福当局,因为它独自用刺刀和监狱将我们保护在群众的怒火之外。”——赫尔申宗。这匹驽马伸长自己的脖子,重重地叹息一声,死去了。“它死啦!”“怎么就没有飞奔起来呢!”这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布尔加科夫就像拉斯柯尔尼科夫梦境中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叫喊着穿过人群,跑到老驮马跟前,搂住那一动不动的、血糊糊的马头吻起来,又吻眼睛,又吻嘴唇”。而死去的驽马,俄罗斯的知识分子阶层,原来是“美丽绝伦的书拉密”:“与此同时,她日夜思念的爱人却近在咫尺。他站在那里,正在叩响这扇心灵之门,知识分子骄傲的、倔强的心灵之门”[5]。

何者在叩击何者——是爱人的手在叩响活着的书拉密的心房,抑或是铁棒在敲打着死去的驽马的心呢?

我不记得大概有几个“谦卑者”在列·托尔斯泰的绝罚书上签字了,但是应该跟在《路标集》这份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绝罚书上签字的人一样多[6]:谦卑者别尔嘉耶夫,谦卑者布尔加科夫,谦卑者赫尔申宗,谦卑者基斯嘉科夫斯基,谦卑者司徒卢威,谦卑者弗兰克,谦卑者伊斯科耶夫。七个谦卑者——七种虹色汇聚成了一个白色——一个“共同的事业”。序言中说道:“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汇聚在这里的人们在关于‘信仰’的基本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信仰”这个词上面带着含糊其辞的引号。“他们的共同纲领在于……承认个体的内在生活即是人的存在的唯一创造力。——在参与者们的这个共同思想里没有分歧,也没有矛盾。矛盾,以及表面上的矛盾,只会存在于关于这个思想的‘宗教’性质的问题中。”“宗教”这个词上面又一次带着狡猾而看似无辜的引号。布尔加科夫和别尔嘉耶夫都是基督徒,而且最近似乎终于成为了正教会的信徒;司徒卢威如果说某种程度上是基督徒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是正教会的。赫尔申宗、弗兰克和伊斯科耶夫,如果说某种程度上是信徒的话,那么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基督徒;基斯嘉科夫斯基尚不清楚。以上这些差异就像彩虹的颜色,在相互之间难以捉摸地婉转变化着。基督教与非基督教——或许甚至是敌基督——之间的矛盾看上去就像是虚假的——是梦中梦。而共同事业只不过是共同的憎恶:这时已经顾不上“信仰”了——不求吃饱,只求活命。这时一切都被遗忘,被宽恕,被轻视了。当着敌人的面,敌人们相互拥抱、融合、交联、扭结成一团。“个体的内在生活即是人的存在的唯一创造力”——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基督教不存在了。因为基督教确信,个体的创造力不是唯一的,个体的宗教限度就是联合、团结、集体、教会,就像基督的身体,像神人的新“我”——只有在这个“我”里面,每个孤立的属人的“我”才能实现完满。教会之外没有救赎,集体之外没有个体的救赎。——“愿众人都合而为一!父啊!愿他们在我们内合而为一,就如你在我内,我在你内”[7]。——教会在此约中建立了起来:毁了此约,便毁了教会。假如个体的宗教力量是唯一的,假如没有集体的宗教力量,那么就不会有教会,不会有基督教,不会有基督。这不是什么“表面上的矛盾”,不是什么小裂痕——在这一行半的句子里,是无底的深渊,它会吞噬一切。无底的深渊,在它上头却立着七色的彩虹。

俄罗斯知识分子的救赎,对别尔嘉耶夫而言,在于“宗教哲学”;对弗兰克而言,在于“宗教人道主义”;对布尔加科夫而言,在于“基督教苦修”;对司徒卢威而言,在于“国家神秘主义”;对伊斯科耶夫而言,在于“对生活的热爱”;对基斯嘉科夫斯基而言,在于“真正的法制意识”;对赫尔申宗而言,在于努力从“人形的怪物”变为“人”。七个奶娘哼着七首歌哄孩子睡觉——七个医生在用七种药医治病患。无怪乎奥普钦纳的阿姆弗洛西(АмвросийОптинский)[8]曾说过,给予建议——只是从钟楼上扔小石子,而要实现它——是把大石块往钟楼上搬。就算《路标集》关于俄罗斯知识分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相吧。就对着那深渊上方,在狭仄的小木板上行走着的人说:你会摔死的——这也是真相。但这真相不是爱的真相。谁能帮忙,那就去帮吧。但是没有爱——那就不是帮忙。谁能搭桥梁,那就去搭吧。但是彩虹并不是桥梁。

注释

[1]梅列日科夫斯基私下与《路标集》中几乎所有的作者都有来往:别尔嘉耶夫、布尔加科夫、赫尔申宗、司徒卢威与弗兰克。其中他与别尔嘉耶夫和赫尔申宗关系最为要好。[2]见《罪与罚》第一部第五章,有关文段翻译参考自河北教育出版社《费·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3]此处及以下所引话语皆见于《路标集》。[4]这个意象可能出于吉皮乌斯于年写的一首诗歌《彼得堡》,其中有一节如下:……如从前一般,你(指彼得堡)的铜蛇蜷卧,青铜战马在蛇的上方凝滞…连那净化一切的胜利之火也无法将你吞噬,——……[5]见布尔加科夫《英雄主义与自我牺牲》[6]俄罗斯正教会至圣主教公会于年2月20-22日下达裁决(全名为《至圣主教公会关于列夫·托尔斯泰伯爵的裁决》),“不再将列·尼·托尔斯泰看作自己的一员,直到他悔过并与教会重新建立联系。”该裁决发表于2月24日的《教会公报》上,第二天便被多家报媒转载。托尔斯泰于4月4日写下了《回应》一文,在文中抨击教会的做法并宣扬自己的信条。此文的刊登在当时受到审查机关的多重阻挠。裁决由以下七人签字通过:“谦卑者安托尼,圣彼得堡与拉多加都主教。谦卑者菲奥格诺斯特,基辅与加利奇都主教。谦卑者弗拉基米尔,莫斯科与科洛姆纳都主教。谦卑者伊叶若尼,霍尔姆与华沙总主教。谦卑者伊阿科夫,基希讷乌与霍京主教。谦卑者马尔凯尔,主教。谦卑者博里斯,主教。”[7]约17:21[8]奥普钦纳的阿姆弗洛西(-),奥普钦纳修道院长老,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佐西玛长老的原型。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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