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前段时间和Robert聊天，说到最近很火的DNA测试，我说自己在美国也测了一下，我有11%来自中亚地区，这个结果好像很好地解释了我祖传的高鼻子。

他接着说，你知道哪里的人以大鼻子著称嘛？我们亚美尼亚。而且因为几千年的移民混居，亚美尼亚可以看到不同民族的痕迹，碧眼金发、黑头发、像非洲人的大嘴唇……我爸觉得自己祖先可能不是亚美尼亚人，很可能也是什么的混血。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文章。

作者RobertTsaturyan

翻译雅雯

我，贝尔托特·布莱希特，来自黑色的森林。

我的母亲带我进城

当时我还在她的子宫里。森林的凉意

将永远留在我体内，直到死亡。

—BertoltBrecht《关于可怜的B.B.》胡蔚译

年10月，出生在乌克兰的俄罗斯犹太作家VasilyGrossman被前苏联当局送上了一辆旅行车，前往西苏维埃帝国的南部——亚美尼亚，他要在这里重新翻译HrachyaKochar的TheChildrenoftheLargeHouse。

这部史诗般的巨著分为两部，用长达页的篇幅讲述了一家铜冶炼厂的故事。那一年的上半年，克格勃搜查了格罗斯曼的公寓，查处了他的杰作LifeandFate的手稿并没收了他的打字机。

这次旅行过后，他写出了一本非常私人的回忆录，AnArmenianSketchbook（英文译名）。原名则呼应了亚美尼亚人传统的问候语—??????（barevdzez），大意是“您好”。

虽然Grossman和亚美尼亚人共同生活在一种被称为“苏维埃联盟”的政治联盟之下，但他初次造访亚美尼亚的旅程还是他有些吃惊：亚美尼亚人在外表上呈现多样性的同时，顽固地保持着某种统一民族性，或者说某种历史性？

Grossman认为的历史性，包含商业，文化，有时也与“亚述人和巴比伦人；古希腊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和斯拉夫人；可怕的蒙古人”之间的冲突和联系。然而，这个关于民族样貌的理论并不完全令人信服。

亚美尼亚人在前苏联国家中以其大且时常歪斜的鼻子而闻名。对一些人来说，这会激发民族自豪感，代表着一种自信和雄心壮志，仿佛“大鼻子”和“好命”是相关的，因此在前苏联流传的关于“亚美尼亚人的鼻子”的各种故事中，有一大堆笑话。

图三是亚美尼亚的鼻子

事实上，对于我这个热衷于学习中国文学的人来说，描写中国人的“鼻子/灵魂”毋庸置疑要比写亚美尼亚人的“鼻子/灵魂”容易得多，但你可能会因为我的民族身份而质疑我；毕竟，我的朋友是请我写一篇关于亚美尼亚人而不是中国人的文章。

至少存在两种类型的民族主义：一种是内向的民族自豪感，但时刻有可能演变为傲慢；另一种是外向的，对民族外部的仇视。正如瓦尔特·本雅明笔下的两种“展开”方式：花蕾舒展开盛放为花朵，而把一艘纸船展开就只是一张纸而已。无论是否合理，民族自豪感都可以既可以“展开”成为一种文化特征，也可能生长为民族仇恨。因此，这两种类型的民族主义的内涵是重叠的。

自豪与仇恨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答案，可能是压迫、殖民、战争和侮辱后的症状，反之，也有可能因为孤立、愚昧和对其他文化的无知。我相信世界上不同的文化之间有着更多的相似性而不是相异性，而有时候我们需要给予更多注意的是这种相似性。

但是种族这个概念呢？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种族”一词本身就是一个在历史上备受争议的术语。遗传学的发展，已经在科学的基础上得出了很多相关结论，但几乎总是伴随争议。

科学有时候就像布莱希特诗歌中描写的人物一样准确而真实。他们是曾经被爱过的女人，小偷，杀婴者，和他，BertoltBrecht。尽管他们可能是真实的，他们同样又是超现实的。即使遗传学领域取得了很大发展，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亚美尼亚人的鼻子很大，又或是什么因素使得眼睛的颜色为绿色。这些无法解答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愈发困扰。

某一天，在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的一楼，我偶然发现了一本由FrankDikotter所著的，争议性很大的书TheDiscourseofRaceinModernChina。我还记得当时我有多么兴奋，我又是如何请求我的同伴陪我一起去查阅这本书。

这本书十分有趣，因为它既涉及敏感议题又存在诸多争议，它主要被诟病的地方是内容中关于“种族”问题疑似片面化（西方化）的观点，但是，作者在新版书中强调，他的目的恰恰相反，他写这本书是为了证明“种族”不只是西方的发明。在最新修订的版本中，他推翻了之前在前一版本中提出的“种族的概念是想象出来的”这一主张。从上述事例，我们可以了解到这个概念的复杂性，甚至令该领域的学者们都感到棘手。

亚美尼亚人仍然以他们的大鼻子而闻名，但他们不像前苏联国家那样频繁地讨论这件事，他们不再开关于他们鼻子的玩笑，不是因为创造力的衰退，而是因为亚美尼亚人现在生活在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国家。

去年夏天，亚美尼亚的大规模抗议把前总统赶下了台。

只有当亚美尼亚存在于前苏联这个包含了几十个民族的政治联盟时，这种不同才显得愈发明显。

就像每次我谈论起我服兵役的经历，不仅是基于“小空间心理学”的理论，也结合了自身的经验：在我们由组成的队伍里，坏人最坏，好人最好，说谎者说谎，同性恋恋同。在一个空间有限、边界固定的军事单位里，人们无法隐藏自己的习惯，反倒更容易把这些习惯显露出来。

但是，“民族性”与“种族”有关联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认为民族性不能通过文学和思想方面的手段被改变，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它是可以被改变的。但如果说“民族性”是一个独立的概念，也就是说是一个人的文化认同不能被他的外表所界定。

然而，年10月，Grossman在埃里温（亚美尼亚的首都）的前几分钟里，就注意到了一些让他震惊事实，他会因为外表的多样性而在内心中否定亚美尼亚人属于一种民族，在这种否定中，人们外貌的多样性是有罪的，他甚至无法有意识地摆脱这种否定。

这么看来，关于“民族类型”和“种族”的迷思才是真正的笑话。然而，在这个国家中，没有任何人战胜了这个笑话，关于民族归属的讨论耗尽了诗人OsipMandelstam的一生，虽然这个想象中的家园，不仅有大鼻子和小鼻子，还有来自戈里村的奥赛梯人的躯干。

而且问题仍然存在，是否真的有一个种族在某些方面更接近上帝，如那个鼻子要戳破天际的种族所信奉的那样？

结尾推荐一个视频，和这篇文章讨论的“民族”和“种族”的耦合关系。虽然是一个宣传片，但我很喜欢它传递的信息：不要太早说讨厌、仇恨，人与人之间，相似性可能远多过差异。

Reference

1.BrechtB.TheGermanLibrary:Volume75,BertoltBrecht:PoetryandProse.NewYork:Continuum,.

2.GrossmanV.AnArmenianSketchbook.NewYork:NewYorkReviewBooks,.

3.BenjaminW.Illuminations:EssaysandReflections,editedbyHannahArendt.NewYork:SchockenBooks,.

4.DikotterF.TheDiscourseofRaceinModernChina.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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