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蒋本良江苏常州人;曾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中国语言文学,后派往罗马尼亚留学学习欧洲语言文学;毕业后一直从事外交工作,是毛泽东、周恩来等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的主要罗语翻译之一,多次陪同出访;曾任驻摩尔多瓦代办、使馆馆长,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外交史学会理事等。
译、著有《中国漫记》《骗人的早晨》《协调心理学与控制论》《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史》《新中国外交50年》《多瑙河之波》等;年,被中国翻译家协会授予长期成绩卓著的“资深翻译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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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自幼喜爱文艺的人,走上了外交翻译之路,既是偶然,也非偶然。
我的家乡在江苏省常州市,一个南方小城。每年盛暑季节的傍晚,屋子里便热如蒸笼,没法待人,每天从晚饭时起,我们会在地面上泼一点水,显得清凉一些。露天院子,是人们消遣时光的地方。家家户户会在院子里架起一张小桌,全家人围坐在桌旁,共用“晚餐”,餐食很简单,一碗泡饭(干饭冲开水,一泡即成),就着一点咸菜。饭后即开始乘凉,条件较好的,躺在竹躺椅上,直到露水沾身,才回屋睡觉。
夜晚乘凉时,我们几个爱好文艺的兄弟,会在院子里演奏一曲“乘凉交响乐”。久而久之,拉胡琴、吹笛子、吹口琴我都学会了一点,偶尔还能唱几句京剧:“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走……”
也就是自幼在心里种下的这点文艺苗子,伴随着我的人生。初中时,我带头成立了“东下塘文工队”,经常在常州文庙里表演话剧和歌舞。高中时的升降旗仪式上,也都是我指挥唱国歌。
中学毕业后,我响应国家号召,报考了北京师范大学(在当时中学生普遍不愿读师范、做教师)。在这里,又是文艺这颗心中的种子,指使我选择了“语言文学系”,但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完全学中国语言文学的人,居然被选中出国留学,投入到了外国语言文学中。
在北京俄专的“留苏预备班”里,我对外文有着浓厚的兴趣,当时非常着迷俄文的发音。学习俄文,首先碰到拦路虎,就是我这个南方人从来不会发俄文卷舌颤音。为了征服它,我整天使劲地卷起舌头来练,走在路上也发了疯似的“德嘞、德嘞……”地练。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同时也为我之后学习其他语言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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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北京师范大学留学生预备生,前排中为作者(图片来源:《给共和国领导人作翻译》)
年9月,这是我第一次跨出国门,我们坐上了一列苏联火车。车开不久,热情的列车员就给我们每人送来了一杯甜蜜蜜的红茶。茶杯也完全符合当时苏联产品“傻、大、黑、粗”的普遍标准,一律都是带铜垫子外罩的玻璃杯,不易打碎。热腾腾的茶水,使人舒心,也使我自幼逃难时留下的晕车病根得到了缓解。
在车上我曾闹过一出笑话,由于那时还没有学会洋文,所以我总会“莫名”出洋相。
在列车过道里,经常有人推着小车叫卖油炸包子,一面走一面叫:“嘎列亚齐皮洛士基(热包子)……”有时他只简略地叫“嘎列亚齐、嘎列亚齐(热的、热的)……”
我不懂俄文,以为“嘎列亚齐”就是“包子”。
有一次,我想买包子,碰到他过来就问有没有“嘎列亚齐”?
卖小吃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反问道:“什么嘎列亚齐?”(什么热的?)
我也尴尬的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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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洋文吃的“苦”,也激励了我学好洋文的决心。
在罗马尼亚的最高学府“巴洪大学”(以著名微生物学专家巴洪命名)留学期间,我克服了重重困难,较准确地掌握了罗马尼亚语言文学,同时学会了当时流行也非学不可的俄文,以及和罗马尼亚文同属拉丁语系的法文。
所谓万事开头难,在中罗文之间没有任何直接可用的工具书的条件下,学习罗文,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开始老师只能使用直观教学,指一件物品,教我们一个单词。每次老师来上课,手里都带着一大堆实物:铅笔、钢笔、粉笔、橡皮……可是,抽象含义的单词就没办法了。
这时,老同学的辅导就显得很宝贵,也是最有效和不可取代的。慢慢地,我们开始使用“迂回学习法”——通过第三种语言,也就是通过俄文和英文来学习罗文。先通过罗俄词典或罗英词典,找到一个罗语单词的俄文或英文注解,然后再通过俄华辞典或英汉词典,找到中文解释,学习阅读罗文材料也是如此。这种迂回曲折的学习法十分费劲、艰难,但也比较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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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作者在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图片来源:《给共和国领导人作翻译》)
经过大约四年的留学学习,大使馆经过考察,认为我学得比较好,就给我来了一次实践考验。
年春,使馆参赞陈克要到康斯坦察外地搞调研,临时抽调我去作翻译。这是我平生头一次作翻译,既懂俄文又学了罗文的陈克,当然是个严格的考官。
我们乘坐的是一架苏联小飞机“伊尔-14”,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坐飞机。飞行一个多小时,在颠簸中,我很快感到不适,肚子里翻腾起来。飞机下降时的坠落感,使我晕得更厉害了,我拼命忍着,才没有吐出来。可是一下飞机就熬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坐飞机开洋荤,确实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但毕竟年轻,挺一挺,也还可以坚持工作。
陈克这一个多礼拜的调查考察,是对我这段留学学习成绩的检验,他有时会故意用生僻的词汇考我。有一次,他讲到中国革命过程中,曾出现一些假革命的人,“像一种小红萝卜,红皮白心”,我也没被考住,政治词汇和生活用语都可以表达出来,我的第一次“考试”就这样通过了。更加没想到的是,我这个本来被定向培养将来搞文化艺术对外联络的留学生,却被外交部通过大使馆选中作为高级翻译培养。
年9月,大使馆领导通知我,组织上选定我为高级翻译培养对象,为将来作领导人翻译做准备……
未完待续~
图文来源
《给共和国领导人作翻译》
作者
蒋本良
编辑
外交官说事儿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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